“最严重罢工”令英国雪上加霜******
“最严重罢工”令英国雪上加霜(环球热点)
据路透社报道,英国政府近日向议会提交了一项反罢工法案,要求该国关键公共服务行业在工人罢工期间维持基本功能。
火车司机罢工、公交司机罢工、邮局投递员罢工、医护人员罢工、教师罢工、公务员罢工、边境管理局罢工……自2022年下半年开始沸腾的英国各行业“罢工潮”,2023年并未出现缓和态势,反而愈演愈烈。英媒引述英国一名工会领导人的话称,由于没有任何一方愿意让步,席卷英国的罢工浪潮可能将在2023年持续很长时间。
罢工浪潮 不断蔓延
新年伊始,此起彼伏的“罢工潮”继续困扰英国。
英国公共和商务服务联盟近日宣布,由于生活成本危机与薪酬争议,其约10万名成员将在2月1日举行罢工。英国公共和商务服务联盟是英国第六大工会,其大部分成员为英国政府的工作人员。
与此同时,英国救护车工作人员、苏格兰中小学教师等群体也相继举行罢工。英国全国铁路、海运和运输工人工会则表示,工会与雇佣方距离达成协议还有很长距离,铁路工人的罢工还将长期持续。
自2022年下半年以来,在英国通胀达到40年来最高水平、能源价格上涨进一步推高生活成本等背景下,护士、救护车工作人员和铁路工人等多个群体纷纷罢工以要求提高薪酬和福利待遇,导致英国的铁路交通、机场运输、邮政服务等相继陷入瘫痪状态。
路透社指出,英国面临的是自20世纪70年代末撒切尔夫人执政以来最严重的罢工,再加上两位数的通胀率,英国目前一片颓势,生活水平正以自20世纪50年代有记录以来最快的速度下降。
进入2023年,情况并未好转。英媒报道称,1月4日,英国铁路工人以为期一周的罢工拉开了新年的序幕,最新一轮的罢工活动影响数以百万计民众的通勤,使他们难以重返工作岗位。护士和救护车司机则计划在1月稍后时间举行罢工。英国最大的护士工会皇家护理学院透露,将于1月18日和19日罢工两天。
分析人士指出,英国医疗系统的罢工非常罕见。在此之前,英国皇家护理学院在其106年的历史中从未召集过罢工。救护车罢工也是1990年以来的第一次此类行动。
1月9日,英国政府多名部长级官员分别与相关工会会面,试图结束从医疗到交通运输等各个行业的罢工浪潮。其中,交通大臣与铁路工会会面,教育大臣与教师工会会面,卫生大臣与代表救护车工作人员和护士的工会会面,但相关工会对谈判结果并不满意。
经济疲软 应对乏力
中国人民大学欧洲研究中心执行主任闫瑾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分析称:“英国‘罢工潮’持续不断的深层原因在于,近十几年来,英国受欧债危机、‘脱欧’、新冠疫情等影响,经济增长乏力。同时,英国保守党政府长期实施财政紧缩政策,公共服务部门支出捉襟见肘。近10年来,英国社会平均工资增长停滞,许多行业员工入不敷出。目前,各行业工会加薪目标与雇主能接受的目标相距甚远,例如英国护士要求19%的加薪幅度,但英国政府只同意加薪4%。”
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的报告显示,自2019年第四季度至2022年第三季度,英国经济下降0.4%,表现远差于经合组织38个成员国的累计增长3.7%。
一边是经济增长停滞不前,一边是通货膨胀居高不下。《金融时报》报道称,2022年11月,英国的食品通胀率为16.6%,创下45年来新高,预计英国国家统计局随后公布的2022年12月食品通胀率还会继续升高。由于生活成本飙升,2022年12月上半月,有45%的英国人不得不削减食品和生活必需品的采购。英国食品行业预计,英国家庭将迎来“艰难的又一年”。
“近10年来,考虑到通胀因素,英国一些行业的工资实际是负增长的,民众的钱包普遍‘缩水’。具体到在此次‘罢工潮’中的一个主要群体——医护人员,新冠疫情持续近3年,病患积压,英国一线医护人员的工作压力实际很大,非常疲惫。再加上‘脱欧’之后,英国医护等公共部门本就面临人手紧缺的问题,进一步增加了在岗人员的工作量。在这样的背景下,工资始终没有明显增长,民众不满情绪日益强烈。”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欧洲研究所副所长、副研究员曲兵向本报记者分析称。
英国一家独立医疗智库近日发布的调查报告显示,“脱欧”加剧了英国医务人员短缺状况,导致几大主要专科领域的医生数量比预期少了4000余人。而皇家护理学院在此前罢工中抗议的一个主要问题就是长期人手不足。
英国首相苏纳克近日表示,愿意讨论为护士加薪的问题,以结束近期加剧医疗服务系统危机的“罢工潮”。苏纳克说,政府希望就护士的薪酬问题进行合理、诚实、双向的对话。
“面对‘罢工潮’,英国政府并非不想做出妥协,而是有心无力。在经济增长疲软的背景下,英国财政本身就存在巨大‘窟窿’。从2022年11月英国财政大臣发布的政府秋季预算案可以看出,未来一段时间,英国政府主要考虑的仍是如何缩减开支。因此,目前英国政府对民众只能采取一些安抚措施。”曲兵说。
冲击社会 加剧动荡
持续不断的“罢工潮”给英国经济社会造成巨大冲击。
据报道,1月7日,数万名英国铁路工人继续举行罢工。持续的罢工导致英国铁路运输只有约1/5的车次仍能正常运行,约一半的铁路服务网络中断,威尔士、苏格兰和英格兰农村的大部分地区铁路全天停运。英国铁路网公司呼吁民众,如“非必要”,应减少乘坐铁路交通出行。
1月11日,英格兰和威尔士地区约2.5万名救护车工作人员再次举行大规模罢工。罢工期间,仅心脏骤停等严重危及生命的情况才会立即得到紧急救护服务。
“‘罢工潮’将造成英国雇员和雇主之间的矛盾不断激化,社会进一步动荡不安,同时也会加剧社会分化,使英国本就艰难的经济恢复更加困难。”闫瑾分析称,英国工人工资下降,家庭收入大幅缩水,高通胀可能会比其他国家持续更长时间,英国有可能面临七国集团中最严重的经济衰退。
近日,《金融时报》对英国101名主要经济学家进行年度调查,绝大多数经济学家认为,由新冠疫情和乌克兰危机引起的通货膨胀冲击,在英国的持续时间将比其他国家更长。他们认为这将迫使英格兰银行维持高利率,并迫使政府“实施更紧缩的财政政策”。经济学家预计,已经开始下降的英国GDP将在2023年继续下降,英国将面临七国集团中最严重的衰退和最微弱的复苏。
经合组织也预测称,2023年英国国内生产总值将下降0.4%,2024年将仅增长0.2%,这将是发达国家中最严重的衰退。
彭博社引述英国工业联合会的警告称,除非政府在投资税减免、不断萎缩的劳动力方面采取行动,否则英国经济将面临“增长停滞的十年”。英格兰银行更预测,英国或将陷入“百年来最漫长的衰退”。
“英国只有推动经济增长,才能创造更多财富和就业,进而提高英国民众的工资待遇,从根本上解决‘罢工潮’,但这在短期内很难实现。目前,英国民众整体士气低落,‘罢工潮’可能进一步加速英国经济衰退。”曲兵分析称,值得注意的是,受乌克兰危机以及能源危机的影响,欧洲其他国家当前普遍日子都不好过,类似的罢工行动也时有发生。如果欧洲各国政府不妥善解决,某些民粹主义政党可能借机挑动民意,助长民粹主义的扩散。
严 瑜
交叉融合、双向互动:西方史学新趋势之分析******
作者:王晴佳(山东大学讲席教授)
一
进入21世纪以来,西方史学界推陈出新,出现了不少新变化,足以证明历史学这一传统学问,正在不断革新和更新。依笔者管见,这些变化或许可以用本文的正题来略加概括。“交叉融合”指的是新兴史学流派层出不穷,但相互之间又没有明显的界限,而是呈现借鉴融合之势;“双向互动”指的是专业史家与读者之间,产生了远比之前更为积极的沟通和交流。不过为了清晰阐明这两种最新趋势,我们或许还得从一个多世纪之前谈起。
众所周知,历史研究在19世纪下半叶开始走向职业化,其标志是专业历史学会和专业历史刊物的建立和出版。一批志同道合的学者,以历史教学和研究为业,通过学会活动和专业刊物,相互切磋、交流,以期增进历史知识的获取和呈现。史学工作者建立了自己的学术圈,历史学亦变成一门独立自主的学科。19世纪末于是出现了两本史学方法论的著作:德国史家恩斯特·伯伦汉的《史学方法论》和法国史家朗格诺瓦、瑟诺博司的《史学原论》,指导历史从业者如何习得和掌握历史研究的方法和本领。
也正是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历史学开始受到其他学科(经济学、地理学、社会学和心理学等)的挑战和洗礼,经历了一个“社会科学化”的过程。这一“社会科学化”的特征主要表现在,一些史家不满德国兰克学派所代表的、以批判和核实史料为主的历史书写模式,希望借助社会科学的方法,对历史演变的过程做更为宏观的概括和解释。兰克学派提倡运用档案史料,其研究重心便自然以政治史、军事史为主,而如果希望对整个社会做综合的描述,那么档案史料就不敷使用了。20世纪初出现的历史学“社会科学化”代表了一个国际性的潮流,德国有卡尔·兰普雷希特、美国有“新史学”派如詹姆士·鲁滨逊等史家,英国有亨利·巴克尔,法国则由亨利·贝尔首倡、而1929年崛起的年鉴学派集其大成。这一“社会科学化”的哲学前提是实证主义,其意图是在确证事实的基础上,对历史的演变做广博的综合解释。换言之,他们不满足只是核定史料,然后据此直书,就一个重要人物的某个或几个事件,讲述一个故事。年鉴学派自称有三大“敌人”:政治史、事件史和人物史,由此可见其突破、创新的志向。
从后世的眼光考察,正是这一“社会科学化”的潮流,促使史学界不同流派的出现,如经济史、文明史、思想史等。二战之后,史学界流派纷呈的态势更为明显。若以美国为例,“新史学”所倡导的思想史在20世纪60年代一枝独秀,而大西洋彼岸的英国则由马克思主义史家带领,开展了“眼光朝下”的劳工史、社会史的研究。到了70年代,美国亦掀起了社会史、劳工史研究的热潮。此时的法国史坛,年鉴学派独霸天下,代表人物费南德·布罗代尔以提倡“长时段”名世,成功地实践了超越“政治史、事件史和人物史”的目标。布罗代尔的弟子如埃马纽埃尔·勒华拉杜里甚至提倡不再以个别人物的事迹作为历史书写的对象。为了对一个社会做“全体史”的综合分析,计量方法得到了青睐。计量史学在70年代一度大有独领风骚之势。在兰克学派的大本营德国,二战之后也出现了新的变化。譬如基于比勒菲尔德大学的史家竭力赶超欧美同行,从事社会史抑或“历史的社会科学”的研究。
饶有趣味的是,也正是在历史学大踏步走向社会科学化的70年代,一股与之志向和取径颇为不同的潜流渐渐涌现,那就是新文化史(有些地方亦称新社会史)和妇女史的实践。具言之,20世纪60年代的史家出于描绘和解释社会结构变化的需要,提倡“眼光朝下”,为处于边缘(比如女性)和下层(比如劳工)的民众发声,为其写史,这些尝试,并不为一个流派所限。举例而言,北美著名史家娜塔丽·泽蒙·戴维斯的《马丁盖尔归来》,被誉为新文化史的开山之作之一,但就其内容而言,又可以归属于妇女史,因为其中的主角是盖尔之妻贝特朗。盖尔夫妇和冒名顶替的“盖尔”三人又都属于社会下层,因此将该书视作史家“眼光朝下”的一个实践,亦十分恰当。意大利史家卡洛·金兹堡的《奶酪与蛆虫》,也是新文化史的一个范例,同时也被称为“微观史”这一流派的开创之作。与戴维斯的取径类似,金兹堡从一个磨坊主的言论着手,以小见大,窥视和描述19世纪欧洲人宇宙观、世界观的变化,同样展现了“眼光朝下”的视角。上面已经提到,马克思主义史家首先提倡史家为普罗大众写史,譬如“眼光朝下”这一提法的首倡者就是英国的马克思主义史家爱德华·汤普森。汤普森的名作《英国工人阶级的形成》,无疑探讨的是一个社会变动、变革的大问题,但他描述的主角不但是处于下层的劳工,而且还从文化的角度分析“阶级意识”的形成。汤普森的著作被视为马克思主义史学之“文化转向”的代表作品,而这一尝试又与新文化史的关注点有着一定的可比性。
以妇女史的发展来看,流派之间的界限逐渐模糊这一特点表现得更为明显。妇女史研究具有明显的跨学科特点,是妇女研究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经常兼涉法律、政治、社会、人文、思想等诸方面。1986年,劳工史出身转入妇女史研究的琼·W·斯科特发表了《社会性别:一个有用的历史研究范畴》,又将妇女史扩展到社会性别史,进一步促进了妇女史研究与其他流派之间的交流和互动。近年史学界出现的男性史的新研究,便是其中的一个结果。
同时,妇女史和性别史研究的开展,还推动了家庭史、身体史、儿童史和情感史等诸多新流派的兴起。这些新兴流派都将历史研究关注的对象,从之前的公领域转向了私领域,打破了两者之间的区分和界限。上述流派亦采用跨学科的方法,如家庭史的开展,与社会学关系密切。身体史、儿童史、情感史乃至最近20年发展起来的“深度史学”和神经史,不但采用了诸如心理学、人类学等社会科学,而且还借鉴了神经医学、生物学等自然科学的研究。由此缘故,这些流派之间的界限颇为模糊,比如情感史的研究,必然包含身体的层面,因为情感的表达,通常会诉诸肢体动作和语言。在开展情感史研究的同时,也有学者从事相关的感觉史研究;后者更与身体史的研究密不可分,几乎就是其一个有机组成部分。
如果说历史研究方法上的多元化和跨学科,促成了史学流派之间的融合,那么还有一个比较典型的例子就是环境史、气候史、动物史、“大历史”和海洋史等一系列探讨人类与自然和其他生物关系的学派。从其命名而言,读者便可以清晰地看出它们的研究手段,必然会借鉴自然科学的方法。同时,这些流派之间的相互关系,可以说是亲密无间、难分彼此。2022年8月在波兰的波兹南市举办的第23届国际历史科学大会,其主题发言的重点是“动物史和人类史的交互演进”,共有四个场次,分别是“动物的主体性”“人类记录中的动物”“动物的展现”和“野生和家养动物的管理”,后两场都涉及动物在人造和自然环境中的活动。而环境史、海洋史和气候史等流派之间,更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它们与“大历史”的研究初衷相似,希望弱化人类在历史上的中心地位,走向“后人类的史学”。上述例子充分表明,当今史学界各个流派之间的借鉴和融合,已经达到界限不分、畛域不明的程度了。
二
20世纪60年代以来史学界“眼光朝下”的思潮,加上近年来科学技术的大幅度革新,还带来了一个重要的发展趋势,那就是历史知识的获取和表述,已经出现专业学者和读者之间密切互动的局面。如上所述,19世纪下半叶历史学走向职业化,有力地促进了历史知识的深化和历史研究的学术性,与此同时也造成历史著作与读者之间产生一条明显的沟壑。历史学家希望成为人类过去的代言人,但其著作对于普通的阅读者来说,艰深难懂、枯燥无味。这一现象与18世纪史学大家爱德华·吉本的《罗马帝国衰亡史》既可以让学者在其书房研读,又能放在仕女的梳妆台上的情形,迥然不同了。
历史学的职业化在今天并无改变,对史学工作者的考核还出现日益加强之势,但从上世纪下半叶以来,专业学者与读者之间的互动,也出现了彼此积极沟通的趋向。譬如新文化史家的作品,在史学家劳伦斯·斯通眼里,就代表了历史学中“叙述的复兴”,因为其内容的铺陈颇具可读性。上面提到的《马丁盖尔归来》《奶酪与蛆虫》和勒华拉杜里的《蒙塔尤》,情节曲折生动,很具吸引力。另一位当代新文化史的名家彼得·伯克,著述不辍,文笔清新,亦反映了作者注重文字表达、普及知识的意图。
这一“双向互动”趋势的出现,并非史学工作者的一己之力或一厢情愿,而是有着双方的沟通和交流。借助互联网和其他新科技,当下历史知识的普及和传播,已经今非昔比。近年来世界各地出现的记忆研究和公众史热潮,便是显例。它们都试图在专业史家的视角之外或之下,自下而上地提供有关过去的知识,从原来的历史知识受众转变为历史知识的参与者。记忆与历史之间一直存在着某种张力:历史学者希图保持记忆,不让其遗忘,但其保存的方式,又自然和必然带有某种选择性。法国学者莫里斯·阿布瓦赫在20世纪上半叶提出“集体记忆”的概念,试图将人们对过去的记忆,不再局限于近代历史学提供的框架中,而其同胞皮埃尔·诺拉在70年代主持的《记忆之场》的大型项目,异曲同工,希图从各个方面扩大人们对过去的认知。自那时开始,记忆研究在各国蓬勃兴起,既丰富了人们对过去的认知,也对历史研究产生了积极的互动和互补作用。
公众史研究的开展,则是历史学“双向互动”的又一个范例,已经在国际史学界蔚然成风。从事和推动公众史研究的人士同时包括了专业史家和业余历史爱好者或志愿者,其研究手段也颇为多样,从文献资料整理到物质文化和非物质文化的保存,全面展开,充分体现了专业与业余之间的密切交流。总之,当代西方史学界出现的这些新变化,展现出历史学这一古老学问历久弥新的魅力。
《光明日报》( 2023年01月09日 14版)